剑骨 第1175节
比灞都城还重的“东西”已经不多了。 而白帝手上,恰好就有这么一座。 芥子山。 诵经之音,念号之声,靡靡愿力,缠绕掌心。 芥子山愿力加持之下—— 白帝渺小一人,便胜千军万马! 他轻轻按掌,漫天碎石烟尘便自玄武的脊背之上崩塌。 一掌,摧山断海。 再一掌。 飞升之城,开始缓缓下压。 居住在灞都城中的居民,感受到剧烈的天摇地动,整座天幕似乎都塌了,大地龟裂,银纹四溅。 “天呐,这是怎么了?” “天塌了?” 参加大寿之宴的那些使团更是震惊,他们携带在身上,用来参加此次盛会的“敕证”,竟然开始破碎……这是用来打开云域的钥匙。 云域发生什么了? 大寿会场一片大乱。 有人惊恐道:“为什么我感觉,灞都在下坠?” 此言一出,竟然让喧嚣的会场寂静了一刹……嗖嗖飞掠的云气,从脚底窜至颅顶。 这是真的。 气流飞卷,楼阁破碎之后竟然向着云上掠去……唯一的解释就是。 灞都城在坠落! 众生纷乱之际,一片银白秘纹,地面裂纹之中流淌,飞掠在古城之中,所过之处,楼阁坍塌皆被稳住,城池的震动也不再那么明显。 “等一等……好像缓过来了。” “刚刚发生了什么?” …… …… 悬在白帝身旁的宁奕,震撼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。 白帝一人镇压整座灞都城。 云海不断响起玄武的悲吼—— 这只巨兽,竭尽全力与白帝角力。 只可惜无济于事。 白帝“缓缓”下坠,灞都城也跟着下坠! 直至灞都老人化为一道流光,掠至古城底部,双手抬起将古城托举……剧烈的震颤才缓缓止住。 一师父一徒弟,二人与白帝形成“短暂”的僵持。 古城上的生灵,这才感受到片刻的安宁。 而很快。 这份平衡,又被打破了。 “传闻灞都城悬空三千丈。”白帝幽幽道:“今日我便要看一看,到底是真是假。” 他缓缓松开那枚手掌,只留一粒“米粒”压在玄武额头。 一整座芥子山,压着灞都,缓缓下坠—— 白帝双手环臂,神色如常,注视着玄武和灞都老城主两人从云空中“坠落”。 他保持着与灞都同样的下坠速度,看着这座古城,跌破日出的云域,再跌破紊乱的细碎浮云,被白帝拘在“身边”的宁奕,被迫一同下落,他的目力,已经可以看见灞都城正下方的大地,云雾阴翳散开。 那是一片……幽暗的大坑,像是自己在天清池秘境里看到的巨人脚印。 但是那枚大坑的边缘,与“玄武”的轮廓极其符合,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…… 很多年前,这只巨兽从深渊中爬出,一点一点,向着云顶之上“飞升”。 而如今。 重新跌回深渊。 风云席卷,狂风压迫,这枚巨大凹坑的边缘,数以亿万的野草被吹得乱舞飞拂—— 灞都城,重新回归地面。 只悬于一尺之上。 最后一尺,白帝收手,轻轻伸出两枚手指,将那粒纤不可见的“米粒”芥子山收回掌心。 “轰”的一声。 卸下万钧之重的灞都,停止坠落—— 白帝站在大地之上,微微向后退了几步,从他的视线当中来看,托举灞都城的老城主已经被“淹没”。 “从倒悬海战场爬出来,最怕的就是跌回‘地狱’。”白帝轻轻道:“所以你这些年,拼了命想要飞升,想爬得高一点,再高一点……可是你不知道吗,爬得越高,跌得越疼。” 这一番话,足以让人毛骨悚然。 灞都城已经跌落云域。 周围没了云气。 于是玄武这道竭尽全力的长鸣,极其清晰地响彻方圆百里……这道长鸣内满蕴的悲愤,痛苦,以及令人摧肝断肠的绝望,传遍了整座古城。 也传到了白帝的耳中。 白袍男人心满意足地笑道:“你可千万不能松手啊。” 这句话,是对那位托举古城的老人所说……灞都老城主已经被彻底压在玄武身下,半截身子坠入深渊。 一旦松手。 这头巨兽就会载着满城生灵,跌回深渊,而被压在身下的老者,也会随着一同坠落。 “如果没有记错,灞都城每年飞升三丈。” 白帝细致拂袖,缓缓掸去肩头的烟尘,柔声道:“以后每年,飞升三丈,我便镇压三丈。作为触怒皇帝的惩罚。” 灞都城底部,暗无天日的深渊中,传来老人的沧桑声音。 “妖族天下,从来就没有皇帝。” “现在有了。”白帝将芥子山向着眉心轻轻一捻,那粒米粒附着在眉心之上,能压垮一整座灞都的重物,此刻便真如一粒米粒般轻巧。 “天上地下,唯我独尊。” 白袍男人透过一缕缝隙,凝视深渊。 他的目光,宁奕极其熟悉……当年坐在皇座上的太宗,也是这样俯瞰他的敌手。 白帝轻声道破了动机: “这趟寿宴,我很不开心。今日之后,你灞都尽管与北妖域联手……本帝也想看看,那个瘸子,会不会来搬城。” 深渊之下,再无回应。 而那头巨兽,则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。 灞都城的居民,惊骇于四方云气的消逝,部分立于城墙边缘,高楼的妖修,则是满眼震撼不敢相信地望着远方……那里有连绵的高山,起伏的草原,波光粼粼的湖泊。 那里,是一片大地。 …… …… 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 站在巨坑边缘,白袍男人背负双手,缓缓将目光从玄武身上,挪至宁奕面前。 他端详着这张熟悉的面容,眼中有许多情绪一闪而过。 宁奕在白帝的眼中,看到了惊讶,看到了欣喜,却没有看到太多的厌恶……更多的,是审视自己囊中之物的满足。 “你是那个货真价实的执剑者。”白帝喃喃笑了笑,“竟然让你从我手心逃走一次,幸好今天又抓住了。” 宁奕不明白白帝的意思。 什么叫……货真价实的执剑者? “那个终日只知直饵垂钓的瘸子,一定会很后悔,今天没有来灞都。”白帝嗤笑道:“布了一万局棋,又有何用?造化机缘,徒送人手。” 白袍男人轻轻抬起一根手指,悬在宁奕胸膛心口位置。 接下来便是拆心剖腹。 取出古卷。 宁奕死死握拳,闭上双眼。 白帝指尖即将点落的那一刻。 一道轻轻的“吱呀”声响,在耳旁响起。 白袍中年儒士神情有些困惑,他皱着眉头,注视着宁奕。 一缕紫光,从这个人族剑修小子的眉心倾泻而出。 宁奕神海之中,那枚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的紫匣,在这一刻,不用神魂触动,自行打开—— 紧闭双眼的宁奕,内视到了神海的景象。 匣光万丈。